梓熹

笔写出海,书读出理|头图from neka捏捏 青柯7k 是oc 背景from楚辞(约稿)

富乐(蒋费)

     关于琬琬爬不上山需要文伟抱抱的一个故事。┐(´-`)┌

     其实也是我的绵阳与广元游记的一部分。这个CP好冷,只好自割腿肉了,里面有微量亮琬(季汉F4排列组合)。一年没学语文了,文笔下降得厉害,大家就凑合着看吧。(꒦ິ^꒦ິ)

     文末有彩蛋,全文(包括彩蛋)近6k。

      字是华为的瘦金体,图摄于绵阳富乐山。


正文:

      延熙六年夏,涪县。

      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停在大司马的营帐前。

     费祎和姜维二人走进营帐时,蒋琬正在卧床闭目养神,一旁的医者正在昏暗的烛光下把脉问诊。只见蒋琬整个人像陷进床榻一般消瘦不堪,伸出榻外的手像干枯的蒲枝,他面色惨白,眉头微皱,似乎在默默忍受着痛苦,只有如星子一般的双眸还焕发着些许活力。费姜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巧舌如簧的费祎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不知明公近日感觉如何?陛下担心您的身体,特遣我们再来问安……”平日里机敏的费祎如今就连这样一句寒暄都说得如此苍白。

      “别说这些无用的了,”蒋琬直截了当地打断了费祎的话,“陛下派你们来是还是为了我之前的上表吧……”¹

      “……”

      诊完脉后,医者退下了,蒋琬似乎忘记了榻边的两人,撑着床榻勉强坐了起来,提起榻上小几上的笔就开始批阅那如小山一般的简牍,然而终究是气力不足,刚写了几笔就又不得不躺倒了下去,吓得一旁的费祎连忙揽住他的肩,一旁的姜维往身后塞了四五个隐囊才勉强让他保持坐的姿势。

     饱蘸墨水的笔“噗”的一声落在了案几上,染黑了一大片公文。蒋琬低低的叹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扶,可这双手颤抖着,根本不听自己使唤,只好无力的放下。费袆连忙帮他把洇坏的简牍拿走。

      看蒋琬刚醒来就搏命的样子,费祎有些慌了。在灯影交叠间,这样拼命的身影与记忆中十年前的另一个人重合。他越想越害怕,内心深处的那段痛苦的回忆被一下子掘了出来:“明公该休息了,国事固然重要,但您的身体也要紧啊。”

     “是啊,也该休息下了,出去走走吧……自我患病以来,好久没上东山²瞧瞧了。”

      出去走走倒是个放松的好方法,可是如今他的身体能撑得住吗?费祎内心嘀咕道。

     “无妨,东山不高,我总是在床上这样躺着,如果再不出去走走,恐怕下次你们再见我就真的起不来身了。”蒋琬似乎知道文伟的内心的顾虑,回应道。

      费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唤来侍者给他更衣,又亲自扶他下了床,缓缓的走出营门,上了马车。姜维在一旁骑马侍卫着。蒋、费二人同乘一辆马车。

      在马车上,费祎一直看着蒋琬,盯得蒋琬不禁发笑:“我脸上是有墨迹没擦吗?一直看着我。”

     “我这是担心明公的身体啊。”

     “我还没那么快死呢,哈哈哈。”蒋琬笑得咳嗽了几声。本是一句倜傥的话,可听得费祎的内心苦涩而惆怅。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行人便到了东山脚下。费姜二人一左一右护着蒋琬缓步上山。夏日的清晨,苍郁的林下晨风习习,甚是凉爽,可是蒋琬的鬓边却在不断滴落豆大的汗珠,透过几层衣服握着他的手臂,也能感觉到彻骨的寒凉,冷得似从井里捞上一样。

      几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蒋琬就已气喘吁吁,不停地咳嗽,脚步也沉重了许多。费祎见他不能再前进,便建议在不远处半山腰的亭子那里坐下歇歇。

      费祎将自己的披风铺在地上,扶着蒋琬坐下。姜维和其他侍卫在不远处守卫着。

      从半山腰的凉亭极目远眺,只见远处苍翠葱郁的西山脚下坐落着一座玲珑的城池。涪水如玉带一般绕城而过,雪白的浪花亲吻着两岸的人家,忽而一行白鹭从江边直上云霄,高昂的鸣声回荡于天地之间。岸边一座荒败的营盘大旗猎猎,似乎在诉说着几十年前的战事³。当年驻营的人早已不在,只剩他俩满载前人的梦想,步履蹒跚地前进。看哪!那滚滚的波涛裹挟着时光,最终还是染白了他的两鬓与胡须。他穿着玄色的官服,服上的暗纹衬得他如今的雍容端庄,腰间中佩着丞相当年还给他的玉玦和一柄陛下赐的长剑。他双手抱膝,两眼微眯着,似乎在出神,斑白的头发只由一片巾帻挽着。一线阳光自云间缓缓流出,那鬓边的霜白反射出耀眼的银光,刺花了费祎的眼——


      时光在这一刻静止了。


      “是我老了,当年丞相也没有活到这个岁数啊⁴……”许是觉得这个话题过于沉重,蒋琬话锋一转,又说:“先帝当年像我这般年纪入川时曾叹此处富乐,果真如此。”费祎听闻“先帝”二字,身体颤动了一下。真是愈发的像十多年前那人的语气了。蒋琬自嘲般地笑了,连带着眼角的细纹也跟着动了动。十年前的那场变故与近些年疾病缠身的打磨后,他褪去了青年时有棱有角的外衣,成为了一块温润的玉石;他从幕后走到台前,成为了国家的中流砥柱。此时此刻,沉默的他如同一座神祇……自从接过炎火,他活得愈发像前人,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可他心中的那把火炬又闪烁着独属于他自己的光,从小浸润在湖泽之国的他更熟悉船的习性,这让他的战略方向又不同于前人。但这个计划真的可实现吗?

     费祎准备再挑起那个话茬。蒋琬这次还涪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但费祎明白,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大司马打消了水路北伐的念头,所以继去年于汉中交谈后他今年又来看望。可这短短的一年间,蒋琬的健康状况又不断恶化,他还有康复的希望吗?季汉的未来又在哪里?

      “明公……北伐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啊……且不说您的身体受不受得住,就这个路线实在冒险啊……”

      蒋琬却不管这个话茬,自顾自地小声回忆起往事来:“小时候与敏弟一起泛舟湘水上,我俩慕古之侠士,拿着木棍当剑,在江上冲锋……结果船翻了,幸好我们俩都会水,当时浪也不大,才勉强游到岸边,从此之后再也不敢了。那时候年轻,心气儿高,也狂……”

      他咳喘了几声,缓过一口气,又说:“你说,要是以后这天下果真富乐了,咱去哪里安身呀?”

      费祎答道:“丞相当年在渭滨屯田时说,要是北伐成功了,他乐意回南阳种地去,可不能让田荒了……”

       蒋琬嘴角向上轻轻牵引,勉强微笑道:“我嘛,我还是乐意和敏弟回湘水上,咳咳……那湘水可比这涪水宽多了,‘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⁵……让这钟灵毓秀的湘水涤清我吧!”

     “我和你们都不一样,江夏我可不乐意回了,我就想在蜀中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城,当一个小小的县令,不设严厉的刑罚,而是昭告与褒奖一切的美德,‘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用教化让这个小城富乐。⁶等我哪天不幸了,就埋在那里,百姓肯定给我四时享祭……”费祎说。

     “你倒想得美……咳咳……”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不约而同地向北方望去,青葱的山间,蜿蜒绵亘的驿道上几匹骏马飞驰,该是南北的通传吧。这小小的一条驿道,通向那前人的青冢,也通向他们一生可望而不可即的长安。

      蒋琬突然捡起之前的话头:“要说北伐这事,本来就不应该只有一种固定的路线,丞相可能更熟悉山路一些,那他便走山路好了。我想在引偏军入羌的同时尝试自己擅长的水路……咳咳……抱歉我的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我已经上表奏请你为大将军,以后季汉还得多多靠你和休昭呀……”

     “可别说这样的晦气话!大司马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的身体自己知道,人到五十已不称夭寿,这一辈子也活够了。从二十多岁踏入仕途以来,三十多年过去,屡受丞相和诸位的提携,咳咳,如今位极人臣,也算是完满了……只是这么些年不曾回零陵祭扫二位高堂的墓,有些可惜……当年梦血牛时,哪知如今真能坐到三公的位置呢……”

     “明公还是要少思多眠,这样病也好的快一些。北伐的事,还是先缓缓吧。”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蒋琬脸色如雪一样白,两眼一片混沌,失去意识,直接向侧边倒了下去。这可吓坏了费祎,他立刻扶住蒋琬,并把他搂在了怀里,摇了几下他消瘦的身体,可蒋琬还是没有反应,他慌张地叫道:“公琰,公琰?!”

      一旁的姜维和众位侍从听到费祎的叫声,赶紧跑过来帮忙,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药的,缓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醒转。他睁开眼,环视一圈紧张的侍从们。“都退下吧……我没事……许是早上未进膳食,饿晕了吧……咳咳咳。”可是费祎知道,蒋琬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太能吃下什么了。

     “下山吧。”蒋琬轻轻用手推了一把费祎。

      看蒋琬的脸色还没恢复过来,费祎俯下身在蒋琬耳边建议道:“不如寻个滑杆⁷吧……”

      蒋琬点点头,经过刚才那次发作,他实在是乏力了。

      不一会儿,滑杆就来了,费祎和一位侍从两人合力将蒋琬抬了上去。费祎在滑杆边密切关注着蒋琬的脸色,见他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些血色,这才放心下来走到了队伍后面。就这样把蒋琬一路抬到了山下,上了马车又回到了营中。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过这次出游,随着蒋琬身体的进一步恶化,这样的登山也不再有下次了。三年后,蒋琬逝世,他用后半生报答了前人的救命之恩,鞠躬尽瘁,之后便是费祎当国,他们前赴后继地为了报答那人的知遇之恩,成为了季汉最坚不可摧的高墙。

     多年以后,陈承祚的案几上,明灭的灯火跳动着,映着墨迹未干的竹简:“蒋琬方整有威重,费祎宽济而博爱,咸承诸葛之成规,因循而不革,是以边境无虞,邦家和一……”

     他们永远不及前人一般耀眼,在史书传记中也缩在了那人的阴影之下,大部分人对于他们的唯一印象还是《出师表》中的“志虑忠纯”,“贞良死节”,可是谁还记得他们也曾拥有着独特的,不同于前人的想法呢?谁知道当那人逝去后,他们是多么艰难的扛起汉室大旗,互相搀扶着前进呢?

     在历史的漫漫长夜中,既有旭日东升的光芒万丈,又有日暮之后的皎皎月华,还有那么几个不被人注意的微小缝隙中,有几颗星子,在发着属于自己的微光。


fin.


注:1、《三国志》记载的是琬琬先与费姜沟通后回的涪县(绵阳),所以这里我的设定是这是他们的第二次沟通,所以琬琬说“还是因为那个上表”吧。

2、富乐山的名字是后人起的,原来它叫东山,正好和西山相对,一个在涪城东,一个在涪城西。

3、感谢侯冬浩提供的信息,涪江边有诸葛亮的营盘遗址。

4、我给的琬年龄设定是小于丞相五岁到大于丞相五岁之间。

5、《九歌·湘夫人》

6、这块很明显是化用的“昭化”,是文伟被害与埋葬的地方。算是个有些生硬的套用吧,但我实在是不会写了,呜呜!(当时其实叫汉寿,昭化这个名字是后出现的,但我觉得昭化这个名字很好听。)

7、也叫肩舆,大概就是用两根结实的长竹竿绑扎成担架,中间架以竹片编成的躺椅或用绳索结成的坐兜,前垂脚踏板,两个民夫一前一后扛着人。我只在四川的景区里见到过这种东西,真是长见识了。


附赠“小”彩蛋,其实老长了,以下是在蒋琬祠与墓看到的一些史料:


1、看到这个简介,我本来想问绵阳跟欧阳修有个毛线关系,然后我百度了一下,秒懂了……

      

      所以道光年间李姓知州其实是祭祀他们两个的,但是现在八十年代重修之后只剩琬琬一个了……

      欧阳修:礼貌你吗!

      绵阳为什么不推一下欧阳修呢?这“欧阳修故里”牌子立起来有多好啊?


2、以我一年没有学历史和语文的文盲水平来认一下这首诗(此诗在祠堂照壁中)。

修复汉蒋恭侯祠墓

(清)李象昺(长沙人,绵州刺史)

一抔黄土尚留香,

赑屃¹何年卧夕阳。

忠雅勋名悬日月,

模糊篆籀²历星霜。

朅来³凭吊披苔藓,

赖有同心奠酒浆。

慷慨陈词邀祀典,

风云终为护祠堂。

①赑屃(bìxì)是龙生九子之一,古人为给死后的帝王圣贤树碑立传,歌功颂德,常用巨大的石碑立于赑屃背上,意在依靠他的神力,可以经久不衰,千秋永存。

②籀是篆书的一种形式

③何来

      怎么说呢,从我能看懂的句子来说是最后一句写得最好,前面的总是用一些奇奇怪怪生僻的典,这可能是清朝的特色吧。毕竟清朝人喜欢搞古文研究什么的。不过这一句好像有化用《筹笔驿》“风云长为护储胥”。

      还有这个刺史,也是清代湖广填四川的典型了。琬琬算是他的老老老老老前辈了。个人认为三国时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两湖填四川,有大量的荆州人入川过完一生并埋在那里,虽然最后他们的后代都被害或被迁回去了……


3、祠堂里的琬琬戎装像好戳我!!!这手上握着的剑直戳我心巴!!!我能穿越回去替他扛“蒋”字大旗吗!!!(小甜心发疯现状)

      还有这幅祠堂一进门就能看到的白描画很好看(后面的黄鹤是细节!),不过我本来以为那个穿戎装的是姜维,后来发现是小费Orz。


4、门口那个简介是谁写的?快出来,我给你打call!“朴素庄重,远望森若将军当年镇守涪城之堡垒”,太戳我了!感谢李知府、三台县的施工队和绵阳丝绸印染厂的资金!整个西山都是八几年各个厂子建造的,感谢这些工厂!


5、墓前一联“小心自可襄诸葛,大度犹能恕二杨”,其实出自唐代人的手笔。清代的一名文士写的诗也有这句,祠堂里有:

李刺史修复蒋恭侯墓落成

(清)唐存一

语到仙云齿亦香,

蒋恭祠墓并流芳。

小心自可襄诸葛,

大度犹能恕二杨。

一代名臣留片壤,

千秋知己属同乡。

零陵公辅长沙守,

南国文光信有光。

      个人感觉这首诗只有写在对联上的那两句比较好,但是“千秋知己属同乡”这句非常戳我,我老家在汉末属于长沙郡,正好离琬琬不远(其实湘乡是在零陵和长沙郡的交界处了),2017年底正式入三国坑的时候,就是因为是同乡才会对他多了一些关注。直至五年后的我才得到一次能够亲自拜见他的机会。这五年间发生了多少变故,疫情反复、高考失利……什么挫折都没有抵挡我见他的脚步,就是那样一份对同乡的亲切感与对他事业的认同感让我的热爱持续了五年。汉时,南方的开发不是很充分,大部分宰辅之才都是出自北方,但我还是找到了南方的宰辅,这不禁让我感叹我们湖南真是人杰地灵,人才辈出!那天下午当我捧着三种颜色的玫瑰和一封信站在墓园中时,心弦的颤动正如一百多年前的李刺史一样,感觉自己在跨越时光与老乡交流,真是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


6、祠堂的楹联是“室护风云与丞相祠庙并峙,山排旗鼓看将军壁垒常新”(图见第三条),是民国时期的川军师长吕超写的。这幅楹联不错的,可以说是早期磕亮琬的实录?(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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